第七五四章 父亲匪号血手人屠(下)-《赘婿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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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我……我看过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嗯,好像说你没去啊……”

    宁曦低着头,不想说他是装作路过远远地瞄了一眼。

    “我记得小的时候你们很好的,小苍河的时候,你们出去玩,捉兔子,你摔破头的那次,记不记得初一急成什么样子,后来她也一直是你的好朋友。我几年没见你们了,你身边朋友多了,跟她不好了?”

    “不是,初一她、她毕竟……不同……”

    “怎么不同了,她是女孩子?你怕别人笑她,还是笑你?”

    宁曦脸色微红,宁毅拍了拍孩子的肩膀,目光却严肃起来:“女孩子不比你差,她也不比你的朋友差,早就跟你说过,人是平等的,你红提姨、西瓜姨她们,几个男人能做到她们那种事?集山的织造,女工很多,未来还会更多,只要她们能担起她们的责任,她们跟你我,没有区别。你十三岁了,觉得别扭,不想让你的朋友再跟着你,你有没有想过,初一她也会觉得窘迫和别扭,她甚至还要受你的冷眼,她没有伤害你,但你是不是伤害到你的朋友了呢?”

    “如果你……不再希望她跟着你,当然也可以。但是你们一起长大,也跟着红提姨娘一起学武,你们如果能一起面对敌人,其实比跟其他人联手,要厉害得多。而且,气量拿出来,她是你朋友,有什么可芥蒂的,你是男孩子,将来是顶天立地的男人,你当然要比她更成熟,你是我跟你娘的儿子,你当然要比其他孩子更成熟更有担当!你觉得会有风言风语,担起责任来娶了她又有什么关系……”

    宁曦的脸霎时间红透了,宁毅原本还在说:“我和你娘就给你们订个娃娃亲……呃,好了,先不说了。”

    父子两人在那儿坐了片刻,远远的看见有人朝这边过来,随行人员也来提醒了宁毅下一个行程,宁毅拍了拍孩子的肩膀,站起来:“男子汉大丈夫,面对事情,要大气,别人破不了的局,不代表你破不了,一些小事,做起来哪有那么难。”

    他说完,与随行人朝远处过去,方书常靠过来时,宁毅跟他感叹两句:“唉,为了小孩子操碎了心……”方书常不以为然:“我觉得,你是不是有点婆婆妈妈了?”这年月里父亲权威至上、或者拳威至上,跟小孩子谈心实在是件奇怪的事:“我家几个小子,不听话就揍,现在都好好的,没什么操心事。而且揍多了皮实。”周围有人暗自点头。

    宁毅撇了撇嘴:“说得轻巧,现在这些小孩子,一脑子热血,什么时候蒙头上了战场,吓死你个王八蛋。”

    “迟早也是要历练一番的。”

    “那也要磨练好了再去啊,脑子一热就去,我老婆哭死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弟妹很大气……不过你刚才不是说,他想去你也答应他……”

    “当然先稳住阵脚,有他上的一天,至少二十岁以后吧……”

    “心魔真是名不虚传,对儿子都是坑蒙拐骗一整套。”

    “何止,我还心狠手辣……人死如灯灭,伤心的是活人,总希望小辈活下来的机会大一些……”

    一行人说笑着前行,对话到后来,反而严肃起来。事实上,走到这一步的高层人员,谁又没几个已然在战乱中死去了的亲人朋友,宁毅心狠手黑,身边的执行人员在做事、算计时也大都冷酷,无非是知道这些疏忽的代价罢了。

    大人们渐渐远去,送别父亲之后,宁曦坐在那横木上想着这些事,远处那帮少年人踢着球、大声喧闹,过得一阵,几个人撞在一起,爆发了口角互相打起来。应该都是军人家庭,动起手来颇有架势,打了一阵,又被众人闹哄哄地拉开。

    十三岁的少年从横木上下来,伸了伸双手,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他又想了片刻,才开始举步朝城区那边过去,身后有两道身影随意地跟上来。

    阳光从天空斜斜洒落,少年的步伐倒也算不得坚定,他在城市的街道边犹豫了片刻,然后才走向市集,去买了一小盒芝麻糖拿在手上。这样一路快走到初一所在的屋子时,前方有人走来,一脸笑容地跟他打招呼,却是在这边管事的文兴舅舅。

    “过来看初一?”

    宁曦向苏文兴请安问好,对于这个问题,倒是没好意思回答,舅甥俩一面说话一面走了一程,眼看着时间到了中午,宁曦辞别苏文兴,到附近的食堂吃了午饭——他被这插曲弄得有些想打退堂鼓。

    中午过后,宁曦才去到了初一养伤的小院那边,院子里颇为安静,透过微微打开的窗户,那位与他一道长大的少女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,床边的木柜上有茶壶、杯子、半只橘子、一本带了图画的故事书,闵初一读书识字不算厉害,对书也更喜欢听人说,或者看带图画的,幼稚得很。

    宁曦走进去,在床边坐下,放下芝麻糖。床上的少女睫毛颤了颤,便张开眼睛醒过来了,看见是宁曦,连忙坐起来。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能好好说话,少女局促得很,宁曦也微微有些局促,结结巴巴的说话,不时挠挠头,两人就这样“艰难”地交流起来。

    等到一道从集山回去和登,两人的关系便又恢复得与从前一般好了,宁曦比往日里也更加开朗起来,没多久,与初一的武艺配合便大有进步。

    在和登的日子谈不上清闲,回来之后,大量的事情就往宁毅这边压过来了。他离开的两年,华夏军做的是“去宁毅化”的工作,主要是希望整个构架的分工更为合理,回来之后,不代表就能抛开整个摊子,许多更深层的调整整合,还是得由他来做好。但无论如何,每一天里,他终于也能看到自己的妻儿,偶尔在一起吃饭,偶尔坐在阳光下看着孩子们的玩耍和成长……

    时间过去这许多年里,妻子们也都有了这样那样的变化,檀儿更为成熟,有时候两人会在一起工作、闲聊,埋头看文书,抬头相视而笑的瞬间,妻子与他更像是一个人了。

    小婵管着家中的事务,性格却渐渐变得安静起来,她是性格并不强悍的女子,这些年来,担心着如同姐姐一般的檀儿,担心着自己的丈夫,也担心着自己的孩子、家人,性情变得稍稍忧郁起来,她的喜乐,更像是随着自己的家人在变化,总是操着心,却也容易满足。只在与宁毅私下里相处的瞬间,她无忧无虑地笑起来,才能够看见往日里那个有些迷糊的、晃着两只马尾的少女的模样。

    云竹更为娴静温柔了,时光如水一般的在她身上沉淀下来,也总能感染他人。她教着孩子,写些东西,曾经住在那河边小楼里的她,青涩而局促地想要尝试回到儿时那片破损的天地里去,到得如今,坚韧和温柔终于在她身上定了下来,她在家中照顾孩子,提小婵分担些事情,往日里檀儿、红提工作太晚,也总是她提了东西过去,叮嘱一番早些回家,如果曾经的那位官家小姐不曾经历家破人亡,有一天,或许也会渐渐变成今天的样子吧。

    唯有锦儿,依旧蹦蹦跳跳,女战士一般的不肯停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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