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这一波雨势更凶更猛,打在廊芜瓦砾上,竟如冰雹般发出霹雳啪啦的声响。 面对着这无休无止的暴雨,杨侗心情异常沉重,今年气候极端异常,前几个月久旱无雨;才到夏初,那滚滚热浪已经席卷天下,而现在,又是一场不知何时截止的特大暴雨。 他担心的是大地久旱,龟裂的土质也变得十分疏松,大水乍一猛灌,塌方、滑坡恐怕紧接发生。每想到大业七年那场淹没了黄河中下游三十多个郡的大暴雨,已经多年不知害怕为何物的杨侗,竟然有了初来乍到之时的恐惧。 虽然古往今来常说人定胜天,鼓励人们去征服大自然,可实际上,人类总是被老天搞得十分凄惨,要么会来场赤野千里的大旱、要么来一场山洪、要么就是瘟疫…… 待他到了乾化殿,却见到里面一灯火通明,三省十部主官、九寺卿一个不落。 主管民、工、商三部的尚书中仆射韦云起此时正在沙盘旁边,朗声大家介绍黄河情况:“汉永平十二年,明帝召见王景,询问治水方略。王景全面分析了黄河情形,应对精辟,明帝大为欣赏。他根据黄河流经地区的天然地势,以及水势水情,将黄河划分成上、中、中上、下游四段;上游从河源至榆林郡,这一段 山高坡陡,水势落差大,水多沙少、河水较清、流量均匀是该河段的特征。黄河流出灵武郡丰安县的青铜峡之后,进入地势平坦开阔的古河套平原,这里水渠纵横交错,成为黄河上游最早的农业开发区之一。” “中游从榆林至潼关,这一段自北而南,穿梭在秦晋大峡谷等山势中间,纵然发生特大暴雨,也影响不到两岸,可述性不大。” “中上段是潼关到荥阳桃花峪,该段河道有渭水、汾水、洛水、沁水、丹水、汜水等流量大的支流汇入,特征是夏秋季节多暴雨、多水多沙,洪水流量大,含沙量高,河道淤积与侵蚀河段交互出现,峡谷与宽谷相间,也是整个黄河最复杂、最不可控的多沙多水河段。其河床北部的中条山、王屋山、太行山等大山余脉高出黄河,是天然的河堤,不受水灾荼毒,而南岸,过了崤山余脉之后,则是出现了一个缺口,此缺口以南,便是河洛平原的陕县。每当洪水暴发,洪峰受到北岸山势阻拦之后,会形成缓冲回流,然后攻向陕县 ,陕县河堤一旦决堤,涛涛洪水便会席卷河洛平原,直接影响到帝都洛阳的安危。而洛阳有一个最为显著的特征,那就是黄河、洛水、伊水、瀍水、涧水组成的‘五水绕洛城’,五水本身就水量大,每到夏秋便会河水暴涨,起不到分黄河洪水的作用,陕县若是决堤,河水不单冲田毁屋,还会谷水、洛水水位上升,要是不加以控制,便会造成五水齐涝的现象,使洛阳处于相当危险的处境,因此,洛河防洪重在陕县。” “黄河下游是从荥阳桃花峪到入海口,全长一千五百余里,这一段 河道坡降小、水势平缓。加之河道宽浅散乱,泥沙淤积严重,河床逐渐升高,两岸大堤断断续续,残破不齐,若是某处决堤,后果不堪设想。” “陕县河堤守得住吗?”默默聆听的杨侗见他说得差不多了,便问了一句。 众臣这才发现皇帝到来,纷纷回身行礼,“参见圣上。” “免礼!”杨侗挥了挥手,示意韦云起回答自己的问题。 “圣上,我大隋重新定都洛阳之后,便对河南郡的基础设施大力修缮,陕县河堤是重中之重,经过工部重新设计,从而形成了最完整的防洪、排沙工程,此堤自北向南,分为四个部分,靠河床的低矮长堤名为缕堤,缕堤束水、收缩河床,增强河水冲沙能力,但修筑缕堤,会使河道缩窄,每遇大洪水,时常发生漫溢,因而在缕堤之后复筑类似于河道的月堤,河水暴涨之时,水流会进入月堤东流;月堤之后是一片夯实成滩涂的格堤,宽达三里;格堤之后则是倾斜朝下的遥堤,此堤高出了史载最高水位两丈,它的作用是增加河道的蓄泄能力,有利宣泄洪峰流量;这种由四堤部分的大堤虽然浪费了大量的土地,但是在非汛期时,遥堤跟河道之间的缕堤、月堤、格堤长满牧草,可以起到放牧的作用。” “这种长堤修到哪里了?” “回圣上,自崤山余脉修到了北邙之间,之后的天然河堤,是沿黄河南岸绵延至荥阳的北邙山,有人为、天然河堤相连,河洛平原将不受黄河之洪荼毒。” 杨侗走到沙盘旁边,目光看向沙盘上的黄河流域,发现黄河两岸都堆砌起了新式大堤,“说一说这种长堤。” “喏。”韦云起行了一礼,继续说道:“对于治理黄河,工部现在有一种比较成熟的方案,那就是在南北两岸各修一道大堤至海,这种新的南北大堤含有‘束河攻沙’和‘宽河固堤’两种理念。其中‘束河攻沙’是通过两岸大堤稳定河槽、缩窄河道,增大水流流速,提高水流冲沙能力,利用水力刷深河槽,避免泥沙淤积、河床抬升。与‘束河攻沙’对应的‘宽河固堤’则是通过两岸大堤之间的广阔滩区,减轻洪水对堤防的压力、防止洪水对堤防冲决,同时利用广阔滩区滞洪,减轻下游河段压力。能使游荡不定的河道固定下来,免得它动不动就改道。” “‘束河攻沙’在枯水时节起到束水攻沙、蓄流通航作用;‘宽河固堤’在丰水时节起到防洪分流、固定河道的作用。所以两者是一种同时施工,且不相矛盾的工程。” 杨侗又见汇入黄河的支流、沿岸码头、港口也堆砌了新式大堤,便说道:“荥阳到入海口,全力一千五百余里,两岸便是三千余里,若是港口、码头,以及汇入黄河支流两岸也各修几十里,新堤少说也有四千余里了。” “正是!” “这工程量可不小啊。” “圣上!当初王景受命整修汴渠。也就是今天的通济渠,他发现黄河河道游离不定,时常改道,引水口控制不好,使进入汴渠的水量过多,导致汴渠大堤也有溃决危险。于是他先修筑从荥阳板渚到入海口的黄河河堤,然后才着手整修汴渠,全部工程使用民夫数十万人,耗时一年之久、耗资百多亿钱。如今我们少了通济渠,却多出北岸大堤,工程长度与他相差不大。只不过新式大堤的工程量要比他多出了四五倍左右,我们若是用上数量相同的民夫,用时应该要五六年,耗资…自然也在五百多亿钱。不过……”韦云起嘿嘿一笑:“不过奴隶、战犯无酬劳,只供吃喝,所以耗资应该也跟他差不多。” 杨侗会意一笑:“听韦仆射的意思,是打算修这黄河大堤了?” “当然啊!”韦云起说道:“从史料记载来看,王景筑堤后的黄河经历六七百年都没有发生过大改道,决溢次数不多,而我们这种缕、月、格、遥四堤组成的新堤,防洪能力比王景大堤强了不止数倍;一旦修成,至少可使黄河两岸黎民受惠千秋。” 第(2/3)页